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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0章 帝王之道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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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媚嫵走後,齊月盈便去沐浴休息了。

夜半時分,她睡得正熟,忽然被值夜的宮女叫醒。

“娘娘,娘娘,您快醒醒?”

齊月盈猛地睜開眼睛,“怎麽了?發生什麽事了?”

自從父母去世之後,她特別害怕突如其來的變化和意外。

若是沒有大事發生,宮女是不會叫醒她的。

“是偏殿的元公子。他好像做惡夢了,現在醒了見不到您,正在鬧,他身上的傷口又裂開了,奴婢們誰都不敢真的上前去攔他,他那眼神太嚇人了。”

齊月盈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元冽對人命的漠視,以及他那冷閻王一般的氣場。

“我這就過去,你們沒事都離他遠一點,有事就來叫我,千萬別讓他傷到你們。”她懷疑元冽的精神可能是有些問題,她現在就怕他會一個控制不住自己,殺她宮裏的奴婢奴才。

她匆忙起身,連一件披風都沒穿,就直接穿著寢衣跑到了偏殿。

這短短的路程她想到了各種各樣可怕的畫面,可是真的見到元冽,卻發現事情比她預計的好多了,他沒有殺人,也沒有砸東西,他只是像個孩子一樣,蜷縮在偏殿的角落裏,雙臂抱著自己,在黑暗中瑟瑟發抖。

寢殿裏只有他自己,奴婢們全都被他轟了出去。

齊月盈赤著腳,一步一步輕輕的走近他。

“哥哥,你怎麽了?做惡夢了嗎?”

她把聲音壓的很輕,很柔,是那種一聽就會讓人放松的溫柔。

元冽在黑暗的角落裏擡起頭,那雙寒星碎玉般的眼眸裏全是淚光。

於是齊月盈就知道了,現在睡了一覺,他又變成那個愛哭包兒哥哥了。

“你不見了,我醒了以後,你就不見了。你是個騙子,你一直毀約,你答應了會陪我的......”他的聲音,哽咽而沙啞,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
齊月盈走過去,蹲在他的面前,與他平視,“我的確是一直陪著你來著,後來你醒了,我們一起用了晚膳,喝了藥,我們還說了許多許多的話,當時你的心情還不錯,我也就放心了。後來是你自己讓我回去休息的,我沒毀約,也沒騙你。你冤枉我,你是壞哥哥。”

元冽一楞,似乎是沒料到她會這樣狡辯,但緊接著,他又委屈道,“我讓你回去你就回去?你不知道我那是口是心非嗎?我八年沒見你,現在好不容易見到了,我怎麽可能想讓你回去?就是我讓你回去你也該留下來陪我啊!”

他這是又開始作了?

齊月盈無奈扶額,真是覺得他比阿彌難哄多了。

“我......我真沒看出來你是口是心非啊。我的錯,都是我不好。可是天黑了,我是孀居的太後啊,我一個寡婦,總不好和你睡在一個寢殿裏,你說是不是?傳出去我的名聲還要不要了?”她試圖胡攪蠻纏,轉移他的註意力。

愛哭包兒元冽顯然不是那麽容易糊弄過去的,“那你把我留在宮裏名聲就好聽啊?留在宮裏還是留在寢殿裏,有什麽區別?你身邊哪個奴才敢嚼舌根?你告訴我,我直接殺了他!”

“好吧,確實沒人敢嚼舌根。我的錯,全是我的錯。我以後改。”齊月盈只覺得自己心力交瘁,她這輩子都沒這樣不講道理先認錯啊,她到底做錯了什麽?怎麽到他跟前她就有理也成沒理了呢?

她認錯了,元冽卻又委屈的低下了頭,一滴又一滴的眼淚往下掉,“你沒錯,是我的錯......是我在無理取鬧。我只是,太害怕了,醒了沒見到你,我以為我之前是在做夢,對不起,我真的太想你了,一刻見不到就想。吵到你睡覺了吧?對不起,讓你為我操心這麽多。你快回去休息吧,別管我,等天亮了我就好了。”

“你這麽一說,我都想哭了。好哥哥,求你從地上起來吧,會著涼的。你這樣亂跑,傷口又崩開怎麽辦?你還想不想好了?”

她說著,伸手去扶他,他倒也沒矯情,順著她的力道就站起來了。

“你怎麽沒穿鞋?這樣會著涼的。”他看著赤腳的她,眉頭都皺了起來,然後不管不顧的就把她抱了起來,放到了床/榻/上。

“你的傷口!你別抱我,別用力啊!”她真是要被他氣死了,想打他兩下又根本沒下手的地方。

元冽也回到了床榻上,幹脆利落的自己躺下了,“我躺好,不亂動了。讓他們給你穿鞋,記得加件披風。對不起,都是我害你匆忙跑過來。”他開始不住的道歉,越說越可憐,越說越心酸。

“哥哥呀,我從來都沒怪你。我只想你快點好起來。”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,“我們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情誼,什麽時候真的怪過彼此?如果你想見我,你就派人去找我,我馬上就會過來。或者你也可以自己去找我,宮裏就這麽大,你還怕找不到我嗎?”

“怕,很怕。我以前,經常夢到你,可是醒來你就不見了。”

齊月盈知道,他大概是因為惡夢的關系,所以情緒變得非常脆弱,愛哭,愛發脾氣,但至少,他沒有砸東西,也沒有傷人殺人,這就證明,他雖然精神確實有點不大正常,可是還懂得克制,這就很好,至少情況並沒有糟糕到無法拯救的地步。

“以後就不會了呀,你不是在異國他鄉漂泊了,你回家了,你回到我的身邊了,有我在的地方,就是你的家啊。所以別怕,你只是一個人待的時間太久了,等你重新適應了,你就不會再做惡夢了,也不會怕我消失不見了。”

他眨了眨眼睛,“真的嗎?我回家了呀......原來,我還能有家啊......”

“有,當然有。你要快點好起來,然後我們一起去挑你的歸義侯府好不好?”

“好。”

齊月盈:“那你乖乖閉上眼睛,再睡一覺好不好?”

“睡不著的,我睡一個時辰就夠了。”

他說著似乎是陷入了什麽很痛苦又很無奈的回憶,“可能是殺人太多的緣故吧,所以總是做惡夢。夢醒了,就再也睡不著了,只能一夜一夜的睜著眼到天亮。我已經習慣了。你不用擔心我。”

“那我在旁邊陪著你,你也睡不著嗎?不用怕做惡夢,反正夢醒了,你第一眼就能看到我,看到我你就不怕了。我哪裏也不去,就在這陪著你好不好?”她溫聲的哄著。

元冽看著她,眼神漸漸歸於平靜安詳,“好。但你要陪我躺下,不蓋被子你會著涼。明天你還要上早朝,你不能在這裏坐到天亮。你要是不答應,就回自己的寢殿睡吧,不用管我。”

齊月盈的確是有些為難的。

但是元冽現在這種遍體鱗傷的情況,其實她又有什麽好顧慮的呢?

是畏懼人言,還是畏懼他會對她做什麽?

她其實都不怕。

他現在這種情況,也壓根沒法對她做什麽。

所以只糾結了一瞬,她就放下了心中的芥蒂,躺在了他的旁邊,他的唇角抑制不住的揚起,然後動作利落的掀開被子,將她裹了進去。

“圓圓,謝謝你,你對我真好。”他們躺在一床被子裏,他悄悄的對她說。

“那你也要對自己好一點,快睡吧。能睡一會兒是一會兒。”

“嗯。”

他乖乖閉上了眼睛,本來只是安她的心,他知道自己睡不著的,可是沒想到聽著她逐漸綿長的呼吸聲,聞著她身上溫暖又沈靜的馨香氣,他竟真的再次睡著了。

因為要上早朝的緣故,所以天還沒亮,齊月盈便已經被值夜宮女叫醒了。該起了。

她輕手輕腳的起身,可是才一動,旁邊的元冽居然也跟著驚醒了。

他見她在旁邊,而且還和他蓋同一床被子,臉色頓時就漲紅起來,“圓圓......你,你怎麽在這兒?”

所以,他這是又忘了昨晚發生的事了嗎?看來不穩定的情緒會影響他的記憶。這種事可大可小,還是要盡快把他的病治好才是。

她不動聲色的笑答,“昨晚你做惡夢了呀,我不陪你你就不肯睡,非要睜著眼睛等天亮。這次我沒有騙你吧,睜開眼就能看到我。”

元冽似是尷尬似是羞赧,“對不起,我......我吵到你了。下次我要是再鬧的話,你不要理會我,讓我自己待一會兒就好了。”

“怎麽能不理?你是我哥哥啊,我不理誰也不能不理你啊。這次睡的怎麽樣?有沒有再做惡夢?”

她起身,有宮女魚貫而入,捧著衣物首飾進來。

元冽回想了一下,然後很詫異的說道,“好像真的沒有做惡夢了,而且我居然睡著了。”他很是驚喜的樣子,覺睡的好,醒來後會覺得格外輕松,現在元冽就是這種感覺。

“那就好。我還要上朝,先去洗漱更衣了。你可以再睡會兒,也可以讓他們伺候你洗漱,等我下朝之後,我陪你一起用早膳。”

她竟對他這麽好。

元冽說不出心裏到底是什麽滋味。那是一種在旅途中被凍的快要死掉人,驟然被人撿回家,又用心溫暖的感覺。

“好。”他鳳眸含笑,聲音裏滿滿的都是感動。

齊月盈自去洗漱更衣上朝。

下朝回來之後陪他用膳吃藥,然後看禦醫給他換藥包紮。

這樣的日子一連過了十天,元冽才總算被禦醫允許,說他可以下床活動活動了,但是不許用力,走動的時間也不可過長。總之,還是靜養為主,只是不用再臥床了。

齊月盈特意挑了一個下午,帶著元冽微服出宮,去看她給他挑好的歸義侯府。

因為元冽對府邸沒什麽要求,只希望離皇宮近,所以倒也不麻煩,因為路程離得是真的很近,只隔了一條街而已。

金洲雖然是六朝古都,可是這裏的繁華和京都城是比不了的,畢竟已經沈寂幾百年了,再次變成都城的金洲,還沒有演變出能與京都媲美的繁榮與盛景。

“這處府邸不大,但是在可選的幾處宅子裏,是離皇宮最近的,暫時委屈你了,等以後有了更好的,再給你換。”齊月盈與元冽走在這處宅院中,輕聲的對他介紹這裏。

元冽漫不經心的打量這府邸,確實不大,根本不是侯爵府邸應有的規模建制,但是這裏畢竟不是京都城,而是金洲城,能有這樣的府邸已經很不錯了。就連齊月盈現在住的皇宮,其實也不過是前朝舊宮,略微休整了一下就將就著住了,除了太後和太妃嬪們住的幾處宮殿,其餘的地方還荒涼著,哪裏有半點皇宮氣派?

“我無所謂的,宅子大小對我而言沒有區別,離你近就行了。”元冽說的是真心話。

兩人又走了一會兒,便坐在鋪好軟墊的涼亭裏休息,涼亭周圍是一片荷花湖,此時荷花已經開敗,只有幾片殘荷遺留在湖面,看著倒別有一番古樸的風雅。

元冽:“圓圓,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,又怕你會不跟我說實話。”

“你問吧。”只要不是什麽至關重要的機密,她都會對他說實話的。

“你......或者說,大周朝廷,現在是不是很缺錢?”元冽問的很小心,生怕傷及她的面子。

如果不缺錢,她不會放著那麽多破敗的宮殿不去修繕,如果不缺錢,她不會每餐膳食只四菜一湯,就連她的許多日常用度,都已經削減到了不能再削減的地步。

要知道她可是一國太後啊,古往今來,就算是彈丸小國,哪裏有這麽簡樸的太後?

別說皇室了,就連尋常的地主富戶都過得要比她奢靡的多。

齊月盈知道他為什麽會這麽問,於是笑著道,“說不缺肯定是假的。遷都金洲是花費了許多銀子的,再加上阿臻還要和北狄人打仗,那麽多流離失所的百姓需要房屋,需要糧食,什麽都要銀子。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,以前我壓根就想不到這些,自然也不懂得節儉。

現在輪到我自己當家做主了,難免就會覺得省一點是一點,我這邊省一點,國庫的壓力就能小一點。畢竟戰事最要緊,軍餉軍糧省不得,安置百姓更是省不得。”

他很想說我給你銀子吧。無論是國庫的,還是宮裏的,你的日常用度不要這樣節儉,她這日子過的,與當初在承恩伯府當大小姐時天差地別,齊昇寵她至極,她的吃穿用度比公主還要精細尊貴,誰承想當了太後,反而要她節省到這個程度。這大周江山真是沒救了。

但是他也知道,他不能那麽說。說了她也不會要。他的身份敏感,不好直接參與大周內/政,他只能想辦法從別的方面去解她的難題。

齊月盈看他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,就知道他在想什麽,“你不用給我銀子,我節儉也不是真的沒銀子,不說國庫,我的私庫裏還有幾百萬兩呢。”

他點了點頭,還是在琢磨該怎麽拐著彎的給她送錢。

“我到底也是大周太後,若我想奢靡享樂,誰能攔得住我?哪怕大周只剩下半壁江山,我也能酒池肉林大興土木。只是我不願意那樣。宮殿不修挺好的,反正那麽多空屋子也住不著,留著那些斷壁殘垣破屋爛瓦正合適,我就是要用這些破敗的痕跡時刻提醒大周的臣民,也提醒我自己,勿忘國恥,勿忘國仇!北狄一日不亡,所有活著的大周臣民就都有沒資格去安逸享樂!”

她說起這些時,表情嚴肅冷冽,與她平日裏溫柔甜美的模樣格外不同。

元冽看著這樣的她,覺得有些陌生,有些感慨,更多的卻是心疼。她本來過得是錦衣玉食,無憂無慮的日子,現在卻硬生生被命運和時局逼成了一個憂國憂民的攝政太後。

不是說這樣不好,而是這樣的日子真的太辛苦了,他舍不得。

“若是蕭家前幾任皇帝能有你這副心性,恐怕他們家的江山也不至於如此了。”他感慨一句。

齊月盈:“可惜他們沒有。所以這大周江山,是註定要易主的。”

“我看這邊收拾的差不多了,明天我就搬過來吧。讓我隨行的親衛侍從們先過來,其餘的倒是沒什麽。在宮裏給你添了這麽久的麻煩,我也該搬出來了。”

他說這些的時候,情緒平靜緩和,正常的不能在正常,倒是真有幾分替妹妹著想的好哥哥的架勢。

齊月盈也覺得和這樣的元冽相處起來更輕松,“也好。但你自己住了,也還是要好好吃飯吃藥,睡不著也要努力睡,實在不行,就派人去找我,別怕麻煩,你看這十幾天你睡得安穩,是不是身體就好多了?精神也好多了?”

“嗯,謝謝圓圓。”他略帶羞赧的低下頭,“謝謝你不嫌棄我,不怕我。”他伸手去牽她的手,“其實我回來之前,還有些擔心,我知道自己的精神好像有點不對頭,有時候會忘記些事情,所以在你面前,我都盡量控制自己,生怕嚇到你。可是有時候做了噩夢,我就控制不住了,以後我會慢慢好起來的,放心吧。”

齊月盈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,經過這十幾天的相處,她是真的把他當成哥哥看了,因為他們幼時太過熟悉,她那時候本來就是把他當哥哥的,說要嫁給他,也真的是兒時戲言,那時她覺得他足夠優秀,各方面都配的上她,嫁給這樣出色的如意郎君,是非常值得驕傲的一件事。

她那時候什麽都要最好的,如意郎君當然也要最好的,而元冽就是她能接觸到的所有外男中,最好的一個。

他走的那一年,她也不過十歲,哪裏懂什麽男女情愛?

若不是後來經歷了洛修的事,可能她也不懂自己到底對元冽是一種什麽感情。但是現在有了對比之後,她就懂了,她從始至終,其實一直都是把他當成哥哥看的。

因為把他當成哥哥,所以當初才會給他那十七萬兩銀子和兩千親衛,希望他能夠在別的地方過的更好,而不是直接跟他走。

因為把他當成哥哥,所以才會在後來的歲月裏,有意無意的牽掛,希望他活的安穩,活得幸福。

因為把他當成哥哥,所以在面對洛修炙熱如火的情感時,她才會抑制不住的心動,乃至於後來真的喜歡上了洛修。

因為把他當成哥哥,所以她才會在他歸來之後,如此輕而易舉的就接納他,相信他,疼惜他,呵護他。現在想來,她對他的感情,與對阿臻阿琮的沒有區別。

哪怕是同床共枕,其實她的內心也是毫無波瀾的,因為在她心裏,他始終都是安全可信的那一個。

他不會像洛修那樣,帶給她強烈的緊張與刺激,更不會讓她心花怒放小鹿亂撞,她和他哪怕蓋同一床被子,也會彼此心無雜念,如孩童時一般,安然相守。

這就是元冽,他在她心裏,從始至終,都是可親可信的哥哥。

“關心哥哥是應該的。你為我做了那麽多,我回報些許算什麽?不過既然你主動提起這件事了,我也想知道的更清楚些,你介意告訴我實情嗎?”

此刻涼亭裏只有他們兩個人,今天天氣很暖和,有微微的風從湖面吹過,讓人覺得分外舒爽。

“不介意。你想問什麽都可以問。我的事,我的心,對你都不設防。”他笑容明朗,亦如初見之時。

齊月盈回握他的手,“我確實察覺到你有些異常。我總結了一下,你在我面前,其實有兩種狀態最常出現,一種是你現在的樣子,很平靜,很溫和,也很講道理,很懂得為我著想,笑容很溫暖很明朗,姑且我就把這樣的你當做元冽哥哥吧。”

他聽她這樣說,露出了一個寵溺又無奈的笑容。

她繼續說道,“但是如果你睡著了,或者做惡夢了,再醒來之後,你的情緒就會變得很不穩定,是個愛哭包兒,總是很委屈,愛作,有點無理取鬧,特別粘人,需要人哄,需要人陪,我一句話說不對你就會被傷的支離破碎,我覺得那個時候的你,不像哥哥,像弟弟。”其實是像兒子,不,就算是她兒子阿彌都沒那麽難哄。只不過她沒好意思說,怕他直接翻臉。

他有些臉紅,“其實,我記不大清,我是‘弟弟’的時候和你說過什麽,做過什麽,我都不是太清楚。如果那樣的我讓你太為難,你就別理了。等我緩過勁兒來,再跟你賠禮道歉。”

她調侃一句,“元冽哥哥就是好說話啊,瞧這通情達理的樣子,要是元冽弟弟的話,估計這會兒就該眼淚汪汪委屈巴巴的控訴我了。”

他輕咳兩聲,很是無地自容,卻又不知道還能說什麽好的樣子。

“不過無論哥哥弟弟,在我心裏,你就是我的親人,你哪一面我都接受。我只是想要知道,除了哥哥弟弟,還有沒有別的?”她想知道情況到底有多覆雜。

他現在很是放松配合,真的是她問什麽,他就說什麽。

“有時候......會覺得頭很痛,尤其是被激怒的時候,那時候就......不是哥哥也不是弟弟,只想殺人,也確實殺了很多人。在西域的時候,敵人多,頭疼了就去發洩出來,發洩完就好了。那個時候應該比較可怕。不過來大周之後,我沒被激怒過,所以也幾乎沒有再頭疼了。

我告訴你這些,不是想讓你擔心,我只是想跟你說,我知道我自己的情況,我也能控制自己,別擔心,這裏不是西域,這裏也沒有那麽多敵人,我不會亂殺人的,以後能不殺就不殺了,我也不想讓你怕我。”

齊月盈滿意的拍了拍他的頭,“好,我知道了,哥哥今天很乖,坦誠相見,沒有隱瞞,我覺得應該給哥哥一個獎勵。你想要什麽呢?”

“我想要個官兒。”

他幾乎是脫口而出,可想而知他已經盤算很久了。

齊月盈挑眉,“你想要什麽官?”其實心裏還是有點警覺的。西域汗王在大周頂個空有虛銜的侯爵沒什麽,但是若還要染指政/權,那就由不得她不提防了。

“就禦史吧。我只是想有點事幹,畢竟我當年可是狀元之才,回歸故國,總不能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,總要做點什麽才好。”

他說的輕松隨意,可其實這個官職是他前思後想最終才定下的,禦史,監察性質的官職,沒有軍政財吏的實權,可是卻能風聞言事,上至皇親國戚,下至文武百官,沒有禦史不能管不能參的。

這個沒有實權的官職是最容易讓她接受,且不會過分警覺的了。

他見她沒有說話,笑著道,“不放心我嗎?那就算了吧,我其實也只是想能幫你做些什麽。禦史官職雖小,可是做好了,也能整肅朝綱,匡扶社稷。你雖然自小聰慧,又有伯爺悉心教導,可是你畢竟是女孩,伯爺並沒有教過你該如何執政。眼下你雖貴為太後,垂簾聽政,可是那些朝堂上的老狐貍們未免對你存著輕視欺瞞之心。

如果我能夠名正言順的去朝堂上幫你,我一定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,騙你。

這是做兄長的職責。當然,如果你還顧慮我的身份,那就當我沒提,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,你怎麽想都不算錯。”

他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,齊月盈還怎麽拒絕?

況且,他說的也對,攝政太後並不好當,她年僅十八,雖然能憑一時的雷霆手段震懾朝堂,但是治國之能並非一朝一夕能夠練就的,她現在其實隱隱的已經感到吃力了。可是沒人教她,她只能自己慢慢摸索,快速成長。

元冽是大周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狀元,他的才能毋庸置疑,如今還歷經沙場磨練,打下了西域十六國。

這樣的人才,不說一個小小禦史了,就算是把大周江山拱手相讓他都坐得穩。

他若真有心奪位,就算她不讓他入朝堂就能阻止的了嗎?

不能的。

她治國方面稍顯遜色,但是駕馭人心的本事倒是與生俱來的。

與其處處讓元冽覺得她在防備他,還不如大大方方的接納,只要她能駕馭掌控的了元冽的心,他自然也就不會做出傷害她的事。

況且朝廷現在正值用人之際,元冽願意幫忙,她求之不得。

“好呀,只要哥哥不覺得禦史這個官職太小就行了。不過我估計,你雖然沒對外透露過汗王的這層身份,但李巖等老臣還是會對你有諸多猜測。你的真實身份並不難猜,李巖他們肯定很忌憚你,輕易不會讓你如願。”

元冽見她答應了,臉上的笑容更明亮了幾分,“不用擔心,我有辦法堵他們的嘴。”

於是,歸義侯正式入朝任禦史這件事就這麽敲定下來了。

第二天上朝的時候,元冽直接穿著禦史的官服就登堂入殿了。

李巖看到元冽上朝的時候,那表情有多精彩就別提了。

如同齊月盈所料的那般,李巖強烈反對元冽入朝為官。

他反對的理由也很充分。

李巖:“元公子如今在西域身居要職,乃是汗王軍師,所謂忠臣不事二主,元公子又怎可同時在大周任職?”

元冽:“故國有難,我日夜憂慮,故而已經向汗王辭去軍師之職了。元冽現在是自由身,沒有事二主之憂。”

“那西域的十萬兵如今怎麽還在大周邊境?大周與西域並無邦交,也從未主動請求西域出兵共禦北狄,元公子若真已不在西域任職,還是趁早把那十萬兵撤去的好。”李巖態度強硬。他非常、十分、以及堅定的懷疑,元冽就是凡爾汗王本人。只不過這小子不承認,他也沒辦法硬摁著他的頭認。

元冽輕輕一笑,“那十萬兵是我的私兵,汗王贈與我的。這些年我替汗王立下汗馬功勞,不要銀子不要爵位,只要了這十萬兵,為的就是襄助大周守衛山河,李閣老大可放心,我對太後娘娘的忠心天地可證,日月可鑒,我絕對不會做出任何危害太後娘娘的事。所以這兵撤不了,也已經和西域沒什麽關系了。”

李巖:“......這不過是你的一面之詞,我等為何要聽信於你?”

“那你就不信吧。反正你的懷疑也只是一家之言,你不信,不代表別人也不信啊。”

大概是最近睡得好,吃的好,傷口愈合的也好。所以素來殺人不眨眼的凡爾汗王被李巖如此頂撞激怒,居然也一直都在好脾氣的笑著,半點沒有要暴起殺人的意思。

李巖覺得思路不小心被元冽帶偏了,於是他趕忙把話題掰回來,“現在不是信不信你的問題,而是你不能在大周為官。老臣身為首輔,不能冒這樣的風險。”說完,李巖一臉鄭重的對著齊月盈一揖,“還請太後娘娘明鑒。元冽與西域過從甚密,身份可疑,我大周如今風雨飄搖,實在是冒不得這樣的風險。”

“李大人忠心可嘉。”齊月盈稱讚了一句,然後又問別人,“其他愛卿可有什麽想說的,你們也都覺得元冽不可信嗎?”

其餘大臣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大家用眼神交流,但是此刻卻沒誰真的站出來表明態度。

元冽又上前一步,對齊月盈道,“敢問太後娘娘可曾記得,你我相識於幼年,兩家本就是世交,我的身份是否可疑,想來沒誰比太後更清楚了。太後,我可信嗎?”

“可信。”齊月盈回答的幹脆。

李巖:“......”他就知道!這個元冽和太後是青梅竹馬,她別是被這小子的甜言蜜語哄了去。剛剛她還說他忠心可嘉,一轉頭又說元冽可信,她到底是個什麽意思?

賀璋最懂齊月盈的心意,齊月盈若是不信元冽,元冽又怎麽可能直接穿著禦史官服來上朝?

既然太後已經表明了自己的立場,那麽他就該替太後說話了。

賀璋上前一步,“臣覺得元公子可信。他本就是大周人,乃是江南元氏一族的長子嫡孫,離開大周之前,他已經高中狀元,還是大周有史以來,最年輕的狀元。他的出身才學都不用懷疑。

再有,他與太後幼年相識,得知哈爾薩冒犯太後,便第一時間取了哈爾薩項上人頭,此等忠心,天地可鑒,日月可表,若這樣都不算忠心可信,那我等就更是自慚形穢,不敢言忠心了。

既然元公子出身清正,又有狀元功名,且對大周對太後都忠心耿耿,一片赤誠,他為什麽不能入朝為官呢?

只因為他曾闖蕩西域,與凡爾汗王相交莫逆?這未免太說不過去了。到目前為止,西域對大周的態度都是非常友善的,從來也沒聽說過西域有染指大周江山的野心。若西域真有心趁人之危,那麽他們也就不是把兵留在大周邊境了,而是直接殺進來攻城略地了。

所以,臣覺得元公子完全可以入朝為官,禦史一職不涉機要,李閣老縱使心有疑慮,也不需過分排斥,畢竟只要各位都行得正,坐得直,多一個禦史,少一個禦史,又有什麽差別?總之參不到各自的頭上不就得了?”

賀璋是太後的頭號心腹,他的話很大程度上就直接代表了太後的意思。

所以他一開口,許多官員便紛紛站隊,覺得賀璋說的對,元冽可以入朝為官。

李巖氣的面色鐵青。

這群醉生夢死的廢物,他們根本不知道元冽的身份有多可怕!

不過賀璋的話倒是也提醒了他,可以拿元冽的出身做文章。

“賀大人不說,我倒是忘了,聽聞當年元氏一族早就將元公子逐出宗族,連族譜上都劃去了他的名字,他殺了親叔叔滿門上下十三口,之所以會遠離大周,不過是因為被朝廷通緝,被宗族追殺。敢問元公子,我說的可對?”

齊月盈的心不由得提了起來。她隔著明黃色的紗簾,有些擔憂的看向元冽。

當年那起禍事直接改變了元冽的整個人生,他的精神之所以不穩定,病根也是當年的往事。現在李巖拿這件事來攻擊元冽,她真怕元冽會受不住激,直接殺了李巖。

所有人都很緊張,也都在看著元冽。

朝堂之上,落針可聞。

出乎齊月盈意料的是,元冽非但沒有被激怒,連氣場都沒有絲毫的波動。他仍舊是那副高貴文雅的好脾氣模樣,聽李巖這麽說,還又笑了一下,“李大人說的那些,對也不對。當年我叔叔一家十三口確實被殺了,可是殺人的不是我。只不過當時我年幼,被人栽贓陷害,卻找不到證據。不得已,才被逐出了家族,後來又被朝廷通緝,遠離了大周。

但是這次我榮歸故裏,元氏族中卻派人來給我送信,說他們已經查清楚真相了,人確實不是我的殺的,是另外一位族中長老派人殺的。至於原因,乃是家族內部恩怨,就不宜在外宣揚了。現在那位長老已經畏罪自殺,他那一支的兒孫也全都被逐出了家族。

當年這件案子是杭州府主審,如今案子也已經撤銷了。所以我是清白的。

至於被逐出族的事情,前任族長已經親自寫信給我,向我道歉,並且表示已經把我的名字重新添回族譜上了。

順便再說一句,我原本就是元氏一族的宗子,現在前任族長因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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